重回蘇格蘭酒鄉 • 旅中隨帖（下）

2023-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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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月05日

● 島中央。蘇格蘭艾雷島．Bowmore蒸餾廠。

他們說，艾雷島上的蒸餾廠們以南北分，島南泥煤強勁、島北相對柔和，而 Bowmore則剛好位居正中央，不偏不倚，恰到好處。

創立於 1779 年，身為島上最古老蒸餾廠，立足最中心位置，可以感受得到，這兒始終也以做為艾雷島之代表存在為標的、同時自豪。

島上唯三家自力發麥酒廠之一（全蘇格蘭碩果僅存只十家），供應酒廠25%所需，自採島嶼泥煤烘麥……伸頭進烘麥窯探看，讓人剎那迷了心神的醉人煙氣燻味麥香裡，感覺溫度並不炙人——是的，這裡採行低溫烘炙，十小時文火慢燻，泥煤酚值25~27 ppm，燻烘出稜角分明卻不崢嶸張揚的泥煤氣，浸入流過泥煤地層、遂同樣透著絲絲泥煤味的拉根河水中，糖化、發酵、蒸餾出Bowmore的獨屬個性。

進入赫赫有名的1號酒窖，厚厚石牆迴護成全年5~8度恆溫，讓酒液得能在此安靜徐緩穩定漫漫熟睡熟陳。

桶邊試飲三種橡木桶陳原酒：2003年波本桶、1999年紅酒桶、2001年雪莉桶，細味再三是，面貌表情雖各異，那十足島嶼的泥煤、苔蘚、皮革之氣，一一為波本桶的雅澈、紅酒桶的甜郁、雪莉桶的濃沉點染更多不馴之姿與層次質地。

壓軸是酒廠限定25年，40%自發自烘麥芽，Oloroso雪莉桶陳，全數於1號酒窖熟成，重量級經典象徵之作，啜飲間，彷彿嚐了一枚煙燻桂圓橙皮香料巧克力蛋糕，濃醇、甜美、溫暖，卻又力道線條勁足紛呈，太迷人！

05月06日

● 海風。蘇格蘭艾雷島．Laphroaig 蒸餾廠。

不列顛新王查爾斯三世登基日，我們巧巧來到這據說是他鍾情的島嶼威士忌廠。

是第二次訪了，景致景物大致如舊，最大不同是，才抵達不久，彷彿天啓，雲突然開了，原本陰霾風凜天氣倏忽轉為藍亮，和煦陽光明媚燦爛遍照，美得如夢一般。

並沒想和新王品味一同，但從二十年前墜入威士忌情網起，Laphroaig始終在我的傾心版圖裡領有一席之地。

喜歡那濃冽的海潮與強勁泥煤氣裡幽幽透出的、既澄澈又醇美的芳甘——以為截然衝突的兩向，卻竟能在這一杯裡水乳和融，讓當年初初邂逅島嶼威士忌的我，從此再難自拔。

而來到這裡，實際走入廠中，更能領會這迷魅之味從何而來：20%自力發麥、在地泥煤燻麥，且不僅燻烘時間明顯更長，大大小小不同規格與濕度泥煤穿插入爐，以能得更多煙燎。

然後，糖化與發酵槽全使用相對穩定的不鏽鋼，7支大小各異細頸蒸餾器林恩臂斜飛而上，求取清透細緻但多香酒體，連熟陳都七成以上使用波本桶，徹底烘托這泥煤之芳。

現場品試的2020年版25年原酒無疑是這一切努力的淋漓盡致展現：襲人海潮、海藻、煙燻裡，香草、太妃、蜂蜜、蘋果、烤麵包等明媚香氣紛呈湧現，既雄渾又清澈、既強悍又優雅、既甜美又陽剛，就和窗外雲間風後灑落的暖陽一模樣。

值得一提是驚喜加碼款：由查爾斯三世來此親自選桶的Highgrove 12年，僅在今日限量分享些許出來，讓有幸剛好前來的訪客舉杯同慶。

法國新橡木桶陳，細細品啜，比之熟悉的Laphroaig之風，更多了木質、藥草、深色果乾等端肅沉鬱氣息，是酒如其人嗎？莞爾不已。

05月07日

● 蘇格蘭艾雷島．悠然早餐時光。藍海與碧原為伴。

此刻，艾雷天氣晴朗。

● 蘇格蘭艾雷島．海之芳，島之味。

苦苦追念垂涎十三年，終於得能再次重溫艾雷島生蠔的懾人之味。果然，一如昔往記憶，鮮、醇、甜、腴、滑、柔、脆，咀嚼間，濃濃海潮海藻氣息滿滿湧現。

尤其最愛是，一如島上最本格正宗吃法，倒上些些許在地產泥煤威士忌，雄渾燻氣酒香襯得這海甜海鮮更濃更猛更勁，過癮暢快如登仙。

島上養殖、凜冽北國海域加之溫暖洋流與鄰近湖水涵泳交匯，獨樹一幟風土孕育而生，對我而言，美味一點不輸世界諸多名地名蠔，卻因產量有限，只能迢迢千里親身前來緣會。

一頓飽饜，相思得嚐，只不知，今次別後，下一回，何年何時再相見？

● 悠悠時光。艾雷島。

醉飲威士忌二十年，艾雷島，無疑是引我愛上這迷魅之釀的重要關鍵：懵懂初嚐的此生第一杯、驚艷再嚐而後就此成癮的一杯，都來自艾雷……而應和不少我這一代人一樣，所讀第一本威士忌書，說的也是艾雷。

結緣之深，明明千山萬水之迢的遙遠島嶼，卻竟能因緣際會於上月以及2010年兩度登臨，至今造訪四家、共五個蒸餾廠次（其中一家竟登門兩次），所佔近半。

此回，第二次訪，多多少少感受到，較之當年的初邂逅來，因單一麥芽威士忌的全球風行，島上人氣似是旺了些：旅客多了，即使非是嘉年華期間，酒廠依然熱熱鬧鬧，正興建或正準備重開的蒸餾廠蓄勢待發，頗具規模豪華舒適高檔旅宿也伴隨出現。

好在迷人風情依舊：崎嶇優美海岸海灣，遼曠空闊寂謐出塵荒原碧野，淳樸清麗澄淨濱海小鎮，倏忽陰晴風雨故分外變幻多端天色……還有，那壁爐畔、景窗下以至酒廠裡、渡輪上的悠悠時光，無不讓人留連念想。

還想再來。希望下趟，再不只是緊湊匆匆採訪旅，可以多留些時間，更緩慢、更閒靜、更凝定周遊、暢享島上這多少年來始終情牽我心的一切。

一定，還要再來。

05月08日

● 皇室風華｜愛丁堡．不列顛尼亞號The Royal Yacht Britannia。

酒鄉採訪行程進入尾聲、艾雷島歸來前不慎摔殘了相機鏡頭，故一抵愛丁堡，立即趁自由活動時間四處尋覓解決之方；無奈修理與新購皆無著，餘下的時間……發現人已接近城北的Leith港：「那就，去看看不列顛尼亞號吧！」

不列顛尼亞號是英國皇室的專屬皇家遊艇，於1953起專供伊莉莎白女王與皇室成員出訪和度假之用，1997年退役，經過改裝後開放給大眾購票參觀。

而一來由於剛剛追完的影集《王冠》第五季正是以不列顛尼亞號為劇中重要場景，印象和興趣猶新；二來當刻正逢新王登基，十足應景；三來也是著實喜歡海上旅，遂興沖沖前往一探究竟。

果然有意思。全船維修規劃得極好，遊覽動線分明有序、大小重點翔實呈現，手持語音導覽（有中文）也做得認真詳細，遊來趣味盎然。

一路走看，從女王最愛在此休憩賞景的陽光室（果然光看就覺得好舒服）、女王與菲利普親王的臥室、書房，查爾斯王子（現在是查爾斯三世國王）和戴安娜王妃的蜜月雙人房（應該也曾是和現任卡蜜拉王后的「婚前」蜜月房？），國宴廳、國家會客廳，以至軍官與船員宿舍＆休息室，較屬功能性的艦橋、機械與鍋爐室、廚房、餐具室、醫務室、洗衣房……

感受深刻是，以皇室居遊處言，不列顛尼亞號一點不浮華，簡緻優雅，空間不大但格局機能妥貼齊備，從中分外領會到女王的個性、以及為何對這兒如此鍾愛不捨的原因。

當然也去了超人氣的頂層茶室，一壺特調茶、一份scone配clotted cream和果醬，一面居高盡享周遭遼闊港灣景觀，一面遙想不列顛尼亞號的昔年風華，其情其境、其樂其味悠長。

05月09日

● 愛丁堡散散步。

第二度落腳，更深刻傾心領會，這城的著實迷魅——「是一個立體的城市呢！」我們一邊兒這兒那兒閒逛踅走，一邊兒如是讚嘆。

天成坡陵起伏層次多端立地加之悠久歷史、豐富深厚人文與生活底蘊，合而造就了此城獨樹一幟的絕美：高高低低交錯交映地勢紋理上，古老巍峨形式紛呈建築、風格獨具多彩街屋、朗朗壯闊大道、蜿蜒上下美麗街巷綿密迆邐分佈其間，還有穿插其中始終豐盈的碧樹綠草芳花......

誘得人一步一停、顧盼皆景，陶醉癡迷不忍離。

● 愛丁堡。一晌偷閒，午餐，而後午酌。

緊湊酒廠探訪行程後的意外空檔，因已是重遊，加之沒有事先計畫，遂就是城市裡幾處熟悉街區漫無目的閒散閒走閒逛閒悠晃。

途中順道路過麵館吃了讓多日下來已然膩了西餐的另一半大呼「療癒身心」的拉麵午餐，再一路行至上趟喜歡難忘的Bow Bar，琳瑯滿目豐富威士忌收藏裡隨興挑幾支順眼佳釀淺嚐，一邊兒靜靜閒賞窗外赫赫有名維多利亞街連棟斜坡街屋的一整排五彩斑斕……

舒服自在午後，好生陶然。

● 愛丁堡．旅宿之窗。

話說，此趟酒鄉旅固是收穫滿滿，然而途中小小插曲是——抵達蘇格蘭當晚竟不幸染上腸胃炎；就這麼一路邊採訪邊苦捱，拖延一週仍未完全康復。

直至行程尾聲，落腳愛丁堡，一日夜的自由活動時間，想著在接下來自己的NC 500公路自駕旅開始前定得徹底休息才行；加之還有堆積至今工作需得去化，遂決定盡量不多趴趴走，客房內乖乖安歇就好。

這當口，發現所安排旅宿InterContinental Edinburgh The George頂樓房間景觀極佳，心念一動，一問不但剛好還剩一間空房、且自費差價也划算，當下立刻升等。

果然好風光！大窗居高朝北，城區景致從腳下一路綿延向海，優美街廓、古雅屋舍、蔥翠路樹與遠方的水色明藍，在白日的燦亮朝光、傍晚的遍照金陽、入夜的點點華燈映照下，從晨至暮，每一望都怡然舒坦；即使足不出門，也有悠遊感。

是不期而遇、又一扇留駐我心的旅中之窗，分外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