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NC500公路 • 旅中隨帖（下）

2023-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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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月14日

● 五天？七天？還是更長？｜Lochinver—Durness。

「需要幾天才夠？」——NC500公路自駕旅計畫擬定之初，這是我們首先面對的問題。

綜合各方意見，以全程一圈繞行完畢言，五天是基本，奮力趕路的話三天也走得完，但一般建議以七天較為合宜，但若能再長更佳。

雖說心知肚明以我們的慢騰騰悠然怕累旅行素性，恐怕十天也不夠，但由於前段威士忌酒鄉採訪已經多日，心繫工作，想想還是不敢縱情太過，決定且就七天為上。

不出所料，幾日下來，深覺確實略趕，不少迷人所在都好想再多閒坐流連；好在行前已先做足心理準備：不執著、不貪多、不耽溺，兜風賞景一路漫行就好。

果然，心情一灑脫放開，便越覺這車遊之自在，尤其蘇格蘭高地之美，人坐車裡，光只窗裡望去，每一瞬每一分秒皆目炫神迷。

且偷偷講，不少旅遊指南上標註的所謂「景點」，都遠不若途中偶經風光要來得更動我心……

最重要是，五月時節，春寒料峭、凜風烈烈，時不時還有突如其來冷雨刺骨襲來，坦白說，全不是得能露天戶外怡然樂享日照風拂的天氣，還不如暖暖車裡輕鬆馳遊來得舒坦。

特別此段，風雨霧晴輪番交替中，沿西岸穿山越野緊傍海與峽灣往北行，有了海的滋養，風光更多幾分潤秀，崇峰峻嶺遼原絕崖碧海曲灣間，但見翠林溪澗芳花處處，憑窗賞來，分外陶然心悅。

● Kylesku Hotel餐廳。海鮮宴饗。

對我來說，在蘇格蘭吃飯，海鮮是至福之享，至今五趟來訪，次次回味難忘。而此番既是沿海行，理所當然加倍恣意放懷痛快大啖。

而最是縱情朵頤，則莫過於被我暱稱為「NC500海岸三寶」的生蠔、螯蝦、淡菜，每進海鮮餐廳，必然三道點齊，缺誰都不行。

而各海岸港口在地現流貨一路大嚼，私心認為，以生蠔言，甜度脆度與海味之勁仍略遜我心目中穩站第一位的艾雷島，真正徹底擄獲我心，則非螯蝦莫屬，鮮美甜爽，一點不輸歐陸其他地方。

此之中，尤以西部的Kylesku Hotel旅館餐廳所嚐最是驚艷，一大盤成串壯觀呈上，隻隻肥碩緊實，彈牙Q腴甜美芳鮮無比，氣勢之強，連貴氣的西岸龍蝦都遭壓倒，太美味了！

● 石與沙｜Durness。

抵達北岸。蘇格蘭本島西北端之地，大海朗朗眼前展開。最美是舉目可見、形狀各異的奇岩、斷崖和絕壁，以及散佈此中的一片片白沙灘。

褐黑與瑩白、陽剛與柔軟、陡直與平曠....就這麼既壯闊又優美地交會穿插，與藍天藍海碧野綠坡相映照，誘得人不斷停步駐足、神迷凝望。

05月15日

● 北境｜John O'Groats。

Dunnet Head（下），蘇格蘭本島極北點，雖渡海還有國境邊界的奧克尼島，但空寂遼曠，除孤立海崖上的燈塔與吹得人站也站不住的烈風，再無其他，還真有幾分盡頭感。

稍往東，東北端，便是是赫赫有名、早成NC500代表一景的Duncansby Stacks（上），徒步越過大片草原後，便見崖旁兩座錐形巨岩，岩體巍峨嶙峋，岩尖聳立直指向天，果然壯絕。

「剛剛是富貴角，這邊是三貂角嘛！」我忍不住如是打趣。

——呵，怎麼不知不覺提起家鄉事，莫非是想家了？

05月16日

● John O'Groats。旅宿內，自炊晚餐&早餐。

因行程迢迢，大部分旅宿多僅下榻一夜，遂原本並無自炊打算；然因在John O'Groats訂到的是附帶廚房的度假屋，且來到這極北之地，位置極偏僻又逢週一，周遭竟全無餐廳食肆開張，只得捲起袖子自己來。

超市也遠，加之趕路緣故，無法採購任何需冷藏的生鮮，尤其只兩餐，多添香辛調味料也浪費……既然如此，乾脆理直氣壯煮泡麵！

可喜貨架上竟有泰式冬蔭功口味袋裝麵，再抓了番茄、蘑菇和嫩菠菜，一古腦豪氣全下鍋，酸酸辣辣裡透著多量蔬菜的清甘香爽，正好安撫這一路西餐吃下來早已疲膩的肚腸。

佐上一瓶粉紅氣泡酒、一大盤新鮮草莓&覆盆子，還有窗外海上金光燦爛冉冉漸暮的夕陽與向晚霞暉，以及窗內燒柴壁爐裡正熊熊燃燒的暖火，餐點極簡，卻愉悅滿足如盛宴。

隔日早餐一樣速成：前日路過小鎮烘焙坊隨手買的麵包和鬆餅烤得酥香，淋上以昨晚沒吃完的覆盆子+沒喝完的罐裝大黃接骨木氣泡琴酒+草莓果醬烹成的醬汁，佐搭鍋煮伯爵奶茶和義大利帕瑪生火腿……

此刻，一整晚狂風疾雨後，雲散霧開晨陽出來，照得海面閃閃碧藍，多麼美好的時光。

● 昔往｜Lairg—Wick。

從北到東北，沿途景點裡，有不少是已然廢棄傾頹的「遺跡」：曾是渡輪碼頭與石灰開採場的Ard Neakie Lime Kilns（左下），曾是長途跋涉旅人落腳所的Moine Ho（右中），曾是北望奧克尼島的重要戰略地的Keiss Castle（右下），以及規模最恢弘、曾在蘇格蘭歷史上佔有重要一頁的Sinclair家族早期據點的Castle Sinclair Girnigoe（上）。

這些一度或輝煌或熱鬧的建築，因時代淘洗或交通往來的變遷，往日風光一一不再，徒留斷壁殘垣寥落孤立荒原間；卻因立地周遭野之廣、海之闊、崖之險與地勢之奇，自然與人跡史蹟交相映，遂成讓遊客願意迢迢奔赴而來之景。

駐足靜望，撫今溫昔，神迷低迴不已。

● 旅宿｜Smoo Lodge、John O'Groats、Links House。

此趟NC500公路自駕旅，沿途下榻旅宿共六家，先前分享、列為頭號目標的The Torridon之外，其餘五家，除了擁有Inverness首善城市地利與料理口碑的Rocpool Reserve、窗景無敵的Inver Lodge，另外三家從風格到特色皆值得一記：

西北端Durness的Smoo Lodge（上）立地遼闊草原與海崖間，與必訪景點Smoo Cave只數分鐘步行距離；溫馨民宿形式，陳設布置一派雍容典雅田園之風、質感品味皆佳；宛若走入在地優美鄉居生活裡，從身到心皆舒適。

位在東北海岸、與所在城鎮同名的John O'Groats旅館（中）本身就是名勝，自十九世紀矗立至今的一連排白藍綠灰黃紅房舍早成此區代表一景。本館客房之外，還設有一幢幢同樣可攬觀朗朗海景的獨立度假小屋，設計時髦簡練，起居室、餐廳、廚房、臥室一應俱全，遂得以在緊湊行程中享受一回自炊晚＆早餐，怡然而樂。

Links House（下）位在著名古城Dornoch中。一如此城風貌，從建築到室內皆堂皇典麗、貴族豪邸風範氣韻展露無遺。此行最後一夜在此流連，盡享古早歐洲之美之富，奢華句點。

● 肉的宴饗。

前文說過，在蘇格蘭吃飯，海鮮是至福之享，然而其實肉料理也不遑多讓——以往對此原本並沒有太多好感，只因歷來所遇多半熟度太過……此點連早期旅遊指南上都惡評昭彰，確定應非我運氣不佳。

然而這趟，不知是所訪都為口碑傳揚一流所在，或是整體風氣已然大步改善，火候明顯精進，真有幾分刮目相看。

於是分外嚐得出肉品的優異與獨到。此之中，尤以牛排最令我傾倒。

是我向來最留戀的上乘草飼牛——本地食風，此才是王道，每每問及，侍者皆一臉認真鄭重：「當然不是穀飼！是草飼。」甚至熱情訴說，廣漠草原與天地自然裡自由自在緩慢涵養長大的好牛，才是不列顛之傳統本格正宗。

且草飼只是基本，最重要是都來自當地甚至鄰近農場。比方此行最喜歡的兩家：愛丁堡的Hawksmoor（右上）、The Torridon旅館的Bo & Muc餐廳（左上），一來自蘇格蘭兩側海岸，一來自立地所在的Ross-shire，在地風土鍾靈、芳草飼育造就滋味之好，肉濃香洌、脂甘質潤，一大塊痛快吃光光也不覺負擔。

還有羊。話說在此自駕，一路所見最多就是羊，誘得人一路垂涎，天天饞著想吃羊，但奇妙是卻未如想像中常見，好在，所下榻Inver Lodge（左下）與 Links House皆有提供，濃芳柔腴，非常美味；尤其後者，此行最後一頓晚餐，除羊之外，鹿肉也出色（右下），滿足大飽。

05月17日

● 終曲｜Wick—Inverness。

NC500公路自駕旅最後一日夜，沿東岸傍海駛回Inverness機場。

截然不同於西岸和北岸的平曠空靜、荒原遼漠崇山絕嶺崇崖處處，頓時有種重回煙火人間感：優美村鎮、迷人街道、恢弘城堡、典麗教堂、奢華豪邸與聞名遐邇威士忌廠散佈河海碧草綠樹春花間 ——因疫情之阻而暌違多年、心心念念好久的歷史人文與自然相交映交錯的歐洲景致風物，好懷念！

是另番同樣讓人心折之美，由衷領略這世界最美公路風光的果然多端迷魅，為這長達一週的NC500公路旅程畫下繽紛富饒的句點。

● 順時針？還是逆時針？

最早，動念踏上這條被譽為「世界最美公路」、環繞蘇格蘭北高地海岸線而行的路線之初，除了天數，途程安排與停留點，該從什麼方向走，也是首要考量之一。

雖說從官網到旅遊指南書以至各方旅記幾乎眾口一致意見都是逆時針走法：以本區最大城Inverness為起點，自路況較平緩也較繁華便利的東岸往北、再沿相對荒涼難行的西岸回來；然而幾經思考，我們卻決定反其道、以順時針方向繞行。

原因只有一個：2020年台灣環島旅的經驗，循車行方向而定，在此，順時針走，全程都在左邊車道，痴愛摯戀著海的我們才能徹底緊依海畔、且不受對向車輛干擾屏擋，縱情暢懷看海看景。

果然一如所料，這一路，從西南到西到北到東而後回南，真的就這麼緊緊傍依，沿途海光海色海風景車窗旁一無距離盡情攬觀飽看，痛快淋漓。

當然過程中也不免時時揣想、討論，如若當時選的是另個方向，行旅氛圍境遇是否有別？

然而隨旅程進入尾聲，漸漸越來越確定，我們確實喜歡這順時針走法：先以西南部無比懾人的山高谷深荒寂險峻壯絕景致聲勢浩大揭開序幕，繼之隨海之越近、地勢越平、風光越顯遼曠柔和，然後是北岸的巍峨奇岩斷崖絕壁與靜白平沙相交錯，最後以東與南方的優美村鎮城堡處處、重回煙火人間的溫暖富饒景象做結。

起承轉合高潮迭起有序有致，完美！